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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4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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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什一蹲在石凳旁, 感受手下滾燙一片的額頭,心裏又氣又急。

也不知道他腦子裏到底裝的什麽,明明一直在一起, 連人病了都沒看出來, 還真信了睡兩覺就能好的鬼話。

“初鴻?”

周什一把謝初鴻的帽子戴到自己腦袋上, 一連喚了好幾聲才等來反應。

“你回來了,我突然困了, 就趴一下……”謝初鴻似乎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問題, 迷迷蒙蒙撐開眼皮,想從石凳上站起。

周什一幾乎是眼看著他腿上軟下去的, 伸手將人接了滿懷,啞然:“你發燒了……”

“……啊?”

謝初鴻臉上飄著兩坨高原紅,貼在周什一頸側, 溫度高的可怕。

周什一撐著人,正想說他打電話叫校醫, 就在伸手摸向身上時, 發現他們倆的包都落在池澈那忘了拿。

只能寄希望於後面收尾的校領導。

結果謝初鴻一句話就把這個可能性否了, 說是好像先前已經看到領導了, 但他實在太困, 就沒出聲。

他趴在這不聲不響的,連給領導的解釋都省了, 直接被草叢擋住、沒被註意到。

“靠。”周什一鮮少地爆了粗。

看到領導,意味著他們學校最後一個人也從這經過了。他回來沒碰到,只能是被他圖近沒走大路, 抄近道的時候錯過了。

如果是別的什麽地方就算了, 但這拉練路程還剩三分之一, 他還因為丹寧妤來回折騰了一遭, 這可不是謝初鴻喝多,咬牙背四五十分鐘能解決的問題。

“能走嗎?”

這裏離他們中午吃飯的公園也已經很遠了,周什一環顧一整圈,也沒能在這荒山野嶺找到半個人影,想讓謝初鴻喝口水都沒地買。

“嗯……”

謝初鴻已經明顯開始不清醒了,平日冷靜自持的人忽然變成無尾熊,黏黏糊糊抱在周什一腰上,完全不知道著急。

周什一:“那你抱好我。”

他們兩個身高沒差多少,怕謝初鴻站不住,周什一只能緊緊扣住他的腰,稍稍一偏頭,嘴唇就能挨上謝初鴻光潔滾燙的額頭。

少年高高隆起的眉宇間全是自責:“怎麽突然就發燒了……”

一點征兆都沒有。

“我也不知道……莫名其妙就開始困,我還以為是我中午吃太飽了想睡覺……”謝初鴻的嗓音很低,渾身上下所有力氣都落到周什一身上,挨著他裸露的皮膚覺得涼快。

周什一本身並不是多熱衷電子產品的人,現在卻因為沒有手機焦慮得不行。再沒什麽心情欣賞沿途風景,帶著人一言不發往前行,心裏最後一絲旖旎也被拋到腦後。

謝初鴻沈重的眼皮粘在一起,卻像能感知他的心情,安撫在他臉側蹭蹭說:“沒事的,其實沒多遠了,只要繞過封水湖,就有公交車站,我們可以偷偷搭公交,再走個七八公裏就夠了……”

周什一嘴上應著說“好”,心裏卻依舊不是滋味。

他關心的從頭到尾根本不是路程多遠,也不是他們能不能走完,而是怕謝初鴻燒太久,一直看不上醫生,難受。

等白斯明發現人數不對的時候,時間已經非常晚了。

今天晚上不是他的晚自習,前任那邊難得主動約他一次,他等了一天,就等著今下能夠早點下班。

到教室,孩子們一個個跟死狗一樣癱在課桌上,衣服破破爛爛,滿鞋都是灰塵。

幾乎所有人都到齊了,唯獨教室最靠近門口的兩個位置空著。

池澈和夏晚黎早已左顧右盼有一會,顯然也是沒找到人。

白斯明先是耐心等了一會,估摸就算談戀愛也不至於這麽磨嘰,才開口向教室裏自顧不暇的學生問:“有人看見班長跟周什一了嗎?怎麽還沒回來。”

池澈率先舉起自己手裏的兩個手機:“什一當時送完丹寧妤看校醫,就回去找初鴻了,手機沒帶,一直聯系不上。”

“行,我找收尾的領導問一下,你們休息好了,可以直接去食堂吃飯了,今天提前放飯。”

白斯明安排完拿著手機出去,號都沒來得及撥,正好迎面撞上進教學區的領導——說是根本沒見著周什一和謝初鴻這兩號人。

幾人相視無言,領導們立馬開始緊張了。

周什一可能不認識,但謝初鴻是誰都知道的,兩個孩子現在還沒回來,別是出了什麽事。

白斯明從始至終都很鎮定,迅速做出決斷:“今天我們班晚自習不是我的,我現在開車沿路回去找。”

校領導自然忙不疊應聲:“好好好,你快去,找到了記得給我們說一聲!”

“明白。”

白斯明現在就是一個頭兩個大,嘴唇緊抿,從停車場把車一開出來,便握著方向盤撥了通電話。

那頭將近響了半分鐘才接,傳過來的,是一個低啞柔和的男聲,匆忙裏雜著幾分抱歉:“你已經下班了嗎?我這邊可能要稍微晚半個小時才能走。”

白斯明降下車窗,遞給校門口保安一個眼神,深出一口氣:“沒有,我這邊學生出了點問題,也得晚。”

“沒關系,學生出什麽事了,嚴重嗎?如果今天你忙,我們改天再……”

“不用,應該不會太久。”白斯明果斷打斷對面善解人意的“體諒”,“可能就是今天不能出去吃了,你等下把你想吃的發給我,我買了直接帶到你家。”

“也行,不過如果你那邊實在抽不出空,隨時告訴我就行了,還是以學生為主。”

白斯明隆起眉宇努力忍了,但沒忍住,問他:“……夏聞硯,一定要搞這麽生分嗎?”

氛圍忽然降下八個度,電話那頭沈默了一下:“我只是怕你帶高三壓力太大了,總讓你抽時間幫我照顧楠楠也不像話。”

白斯明握方向盤的手心攥得很緊,盯著車窗外飛速掠過的光景,動了好幾下喉結才說出話:“所以現在是什麽意思。”

夏聞硯:“……我本來是打算今天晚上見面再告訴你的,我家裏已經給我安排好了新的相親對象。”

“……又是女的?”

“不是。”

白斯明聲調驀然就高了:“‘不是’是什麽意思?”

電話那頭不想繼續:“你現在是不是在開車,這個問題等晚上見面再聊。”

“那我不開了。”

白斯明聲音很冷,一腳剎車停到路邊,完全接受不了現在的局面:“我們這麽多年,你家裏當時是因為接受不了男的把我否了,逼著你結婚,現在結了又離了,我以為就算再來也該是女的,結果他們給你介紹了個男的,那我算怎麽回事?”

夏聞硯按著太陽穴正要開口,辦公室的門就從外面被敲響了。

電話那頭還在繼續:“最近幫你接楠楠那個朋友,就是他?”

夏聞硯系緊領結長出一口氣:“見面再說行嗎,我這邊還有最後一點工作要解決,你開車註意安全,不要發脾氣,今天你處理學生處理到多晚我都等你。”

掛斷電話,白斯明坐在駕駛座對著馬路盡頭那輛觀光車足足看了好幾秒,才重新解鎖手機撥電話,已然冷卻的嗓音,半分找不到剛才的痕跡。

“胡醫生嗎?我是高三三班的班主任。”

“您已經接上他們了嗎?我就說好像看到你們的車了,我還以為我得繞著封水湖找一圈。”

“嗯,是,我的車在這邊開著雙閃,把孩子給我,我直接送他們回家,辛苦您了。”

電話裏,胡醫生把謝初鴻和周什一具體怎麽掉隊的全講了一遍,也說是因為手機不在身邊。

但白斯明就納悶,既然沒有手機,他們又是怎麽找上校醫的?

按理,校醫該比他回來得還要早。

等跟觀光車接上頭,白斯明心中的疑惑才找到答案。

原來那車上除了他班上的兩個崽子,還多出了一個。

校醫:“就是他給我打電話。”

白斯明錯愕:“徐何紳嗎?”

沒聽一班班主任說差人啊。

天已經有些暗了。

觀光車上,謝初鴻腦門貼著退燒貼,靠著周什一睡得不省人事。

“我看時間還不晚,就想直接帶回去。”胡醫生對白斯明能發現這麽早其實有點意外,“已經餵過退燒藥了。幸好跟這個一班的學生碰到,不然這個年級第一直接燒上四十,腦子燒壞了都不知道找誰賠。”

“四十度?”白斯明吃了一驚,他想到了可能會嚴重,也沒想過能上四十,“到底怎麽回事,不是後面沒人了,怎麽何紳也在?”

胡醫生覺得好笑:“徐何紳也是掉隊,上個廁所的工夫,正好錯過領導收尾。如果不是碰到周什一跟謝初鴻,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掉隊了。”

三個人碰上,一邊有手機,一邊瞎貓碰上死耗子。

“難得我報了一遍號碼,他發著燒還能背出來。”說著,校醫忽然皺眉抱怨,“現在學生孩子都很認生還是怎麽樣,一班跟三班不都在一樓那排教室?”

白斯明心有所感般:“……是一起的,怎麽了?”

“從我找到他們三個,三個都是啞巴,坐一路車也沒聊一句天,搞得我以為三個都病了,挨個查了一遍燒。”

白斯明:“…………哈哈哈。”

誰跟誰不好,偏偏這三個人湊一起。

不“病”都說不過去。

無心多留,白斯明麻煩校醫把徐何紳捎回學校,就要把自己班上兩只帶走。

上車的時候,白斯明原本準備搭把手,扶謝初鴻一把,結果人小男友三下五除二就把人塞他後座了,公主抱走得比誰都穩。

周什一休息一路,坐觀光車上沒少被校醫投餵,又是吃又是喝,體力早恢覆了。

白斯明從後視鏡看著他安置病號,摸摸臉蛋、探探額頭,給人把腦袋在自己身上擱哪都找好了,意外得仔細。

“你們是來真的嗎?”

“啊?”周什一楞了一下,沒反應過來。

白斯明剛摸出煙盒,想起謝初鴻病了,又把打火機放下:“我說你們兩個談戀愛,是認真的嗎?”

在此之前,白斯明根本沒考慮過拿這個問題去問兩個高三都沒畢業的小屁孩,實在是很幼稚。

要換周什一以前,聽見的第一反應肯定是慌亂,因為這個問題在謝初鴻的預演列表之外,他不知道“標準答案”。

但今天他看著懷裏滿面潮紅的人,竟是連猶豫都沒有:“我也不知道,不知道初鴻怎麽想。”

白斯明靜了一會:“意思是你反正已經認真了,剩下的取決謝初鴻?”

“昂。”少年在後排聲音低低的。

白斯明捏了下睛明穴,終於還是克制住煙癮,擰了車鑰匙:“我跟我前任也是高中同學,也是高三在一起。”

周什一錯愕:“那這……”

白斯明:“二十年,分分合合,爛俗的故事。”

“那楠楠是怎麽回事……”周什一人開始蒙了。

如果從高中就開始了,他前任怎麽還跟別人生了孩子……

“我們兩個的事被他家知道以後,他家把他按著結了婚。”白斯明,“楠楠是他前妻跟他結婚以後懷的,但不是他的。”

周什一眨著眼反應了好一會:“……你前任的前妻,出||軌懷的楠楠?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也沒辦法肯定一定沒有血緣關系吧……”

兩人透著後視鏡對視了一眼,白斯明沒解釋,只是問他:“你是雙?”

周什一沈默了一下,依舊答得很老實:“……我不知道,以前沒跟別人談過。”

“沒喜歡過女生?”

周什一搖頭:“關系最好的女生,也是以前鄰居家的姐姐。”

外面的天不知道什麽時候徹底暗的,路燈都亮了,透著車窗忽明忽暗地打在白斯明臉上:“都不知道你這樣的碰上謝初鴻算運氣好,還是不好。”

周什一卻說:“你今天晚上是不是原本有別的事。”

“這麽明顯嗎?”白斯明意外笑笑,“謝初鴻喜歡你是不是因為你會看臉色。”

“所以怎麽了?”周什一從他開口提前任,就察覺出了不對。

白斯明自嘲咧嘴:“沒怎麽,就是看你太認真,突然想告訴你,如果確定能承擔後果,適當自私一點也沒什麽。”

不要像他。

當天晚上,白斯明開車一直把兩個孩子送到了小區單元樓底下。

“回去好好休息,看著他吃藥,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,如果到禮拜一還不舒服,直接找我請假。”

兩個孩子的手機、包包,他都已經從池澈那拿來了。

周什一背好東西,鄭重給白斯明道了謝:“你開車路上小心。”

掛在他身上的某人也迷迷糊糊跟:“路上小心。”

謝初鴻路上睡了一路,雖然意識還不清醒,但至少能自己站穩腳。

兩人上樓一回家,周什一就要把他塞到書房了,覺得謝初鴻的床墊比他臥室舒服。

結果謝初鴻不肯,說什麽都要跟他睡。

周什一倒也由著他,壓根沒考慮過被傳染怎麽辦,都睡兩個晚上了,該傳早傳了。

等謝初鴻如願沾上他哥的被子,房間裏立時靜了。

周什一最後給他量了一次體溫,依舊很高,但至少從三十九降到了三十八。

看著床上人眉宇微微皺起的痕跡,周什一起身把房間的燈關了,只能透著窗簾射進來的那一點光繼續看。

謝初鴻這一病,從封水湖開始,斷斷續續到最後在床上躺下,一個夢接一個。

他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夢裏耍的賴,還是真的躺到了他哥床上,正想努力睜眼辨認,就覺唇上一熱。

忽地挨上一片溫熱。

一雙熟悉的大手,撫在他滾燙的臉頰上、額頭上,甚至是耳垂、脖根。

那麽不用問了,肯定是夢。

還是場他平時睡著都不敢想的夢。

病了才敢。

周什一掩上房門出去的時候,天已經徹底黑透了,客廳裏一盞燈都沒開,黑漆漆的。

他準備去廚房給謝初鴻弄點吃的,才猛然發現自家餐桌上坐了個人。

周什一被嚇了一跳,動了下喉結問:“媽你什麽回的,怎麽沒開燈……”

“你回來不是也沒開。”秋蕓坐在椅子上按太陽穴。

周什一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心虛,總覺得他媽話裏有話:“……剛剛才回來嗎?”

秋蕓沒接:“我考慮了很久,終於還是決定跟你商量個事。”

周什一喉結微動:“什麽事……”

秋蕓:“我們以前只給你做過男女方面的家庭性|教育,但我最近忽然覺得,應該把其他的性向也補上。”

女人擡眼望過來,目光灼灼的。

“你,還有謝初鴻,一起。”

“就明天||行嗎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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